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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狸和我8

  因为是练手,所以更得稍微有些慢,有人看就会一直写。

  

  李望材熬好汤端出来,便见一只红毛的狐狸懒洋洋地躺在石桌上。书生一双手白皙修长,正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它的头。

  见李望材出来,那狐狸便乖觉地扑进书生怀里,只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,活像只仗势欺人的小哈巴狗。

  李望材觉得自己手上的三道抓痕隐隐作痛。

  毕竟打狐狸还要看主人,他也只能站在一边,忍气吞声地看那只狐狸一顿风卷残云,连半滴鸡汤都没剩下。

  他看看坐着的“正主”,没忍住开口问:“敢问大人怎么称呼?”

  书生还是笑眯眯的,他微微偏头,拿一双桃花眼看着他“说话”:李公子不必太过拘礼,我名成道一。还要多谢李公子的慷慨大度,如此盛情款待我的小宠,真叫人受宠若惊。

  那狐狸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,这时候也把一张毛绒绒的脸抬起来,敷衍地拱拱爪子,接着便颇为人性化的打了一个饱嗝,震的那头顶的山茶花也微微一颤。

  还叫它装起来了。

  李望材内心冷哼一声,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:“原来是成大人,失敬失敬。”

  他心里念着这名字,若有所思起来。接着皱一皱眉,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,装模作样的开口,“也是我先前有些心急了,我瞧大人相貌堂堂,名字也特别,还不知师承哪位名仙家呢?”

  和人一样,妖怪也有正邪道之分。可以这样说,受天地恩泽修炼出人形后,一只妖怪的修行才可以说是刚刚开始。

  大部分妖怪往往随心所至,选择入世与人类进行交易,以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修炼,只要他们手上没有直接枉死的冤魂,即使他们助纣为虐,修道之人也无可奈何。

  但还有一部分妖怪,为了自身的修行之路更顺畅,会择门选派,修行人类的功法,以避开天劫。作为交换,他们需要帮助人类修士解决搅乱人间秩序的同类,以积攒相应的功德。

  李望材幼年曾经看过有关的志怪传闻,也曾羡慕过妖怪的恣意随心,因此常常找了些鬼怪的故事来听。他那时不太相信真有所谓正义的妖怪,了解的便少些。

  只是不论是好妖怪还是坏妖怪,都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过遥远,加之他后来的生活一夕之间天翻地覆,因此也少有时间去想这些。

  成道一还是笑着,这回却并不作答了。

  李望材突然有些厌倦。

  这种厌倦早在今日清晨醒来发现还活着开始,便不断蔓延开来,像是空气中四散的风,吹得他整个人东倒西歪,让他只想躺下来,一睡不醒。

  “你是那一类锄强扶弱的正派精怪?还是有别的顾忌?”李望材突然双手环胸,语气冷淡地开口问道。

  这是他第一次冷脸,成道一却并不意外,  他“问”:难道活着不好吗?世上的精怪可是拼了命的要成人呢。

  “……”李望材抿着唇不说话。

  李望材很瘦,个子不算高,皮肤倒很白,陈猎户说他形容俊朗,大概是出于多年负责照看他而产生的私心。

  他的脸也说得上清秀,只是常年挂着黑眼圈,又不很爱笑,背也常常佝偻着,因此在人群中往往貌不出众。

  现在他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子,身子也微微绷紧,一张小脸比往日更为煞白。

  他头上的灰色头巾向来是没精打采的,连带着他灰色的粗布衣裳,现在站在成道一面前,像株站立起来的小灰蘑菇。

  那只红色的狐狸吃饱喝足,惬意地在主人怀中找了个姿势,便闭上了眼睛,完全不在意周围到底是怎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氛围。

  “还是你不想要我的命?只是为了戏耍我?”李望材看着依然气定神闲的妖怪,几乎有些气恼了。

  谁料那只妖怪却突然站了起来,惊的已经闭上眼睛的狐狸一个激灵,刚想呲出牙齿示威,发现是谁之后只能悻悻地缩在一边。

  成道一忽然走过来抱住了他。

  李望材瞳孔微微放大,被他这动作惊得一激灵,倒也没想到些别的,还以为这妖怪终于按捺不住了,要杀了他。

  虽是妖怪,成道一的怀抱却是暖的,李望材觉得自己好像是陷在什么动物柔软温暖的皮毛里面,想挣扎,却像是浑身被卸了力气一般,只能呆呆地站着。

  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。

  李望材微微偏头,只能看到成道一脸上仿佛鲜花揉碎后的那抹红,还有他紧抿的嘴唇。  那一声叹息轻而迅速,仿佛是李望材的幻觉。

  在这牢固而绵密的怀抱中,李望材忽然想起了他娘。

  他娘和他爹关系不好,早早就和离了。他爹又常年在外面做生意,平日里陪着他抱着他的,只有李家的管家张志善。

  但管家日里也不总是陪着他,他要照看府上,又要管着铺子,几年之后还有自己的小家和孩子。

  李望材的身边并不缺人,总是围满了各类的丫鬟仆妇,却不是真心的。

  他们总是拿出各种各样的赌具,要小少爷试一试,每次成功都会发出欢呼,李望材也一同跟着欢呼,却并不高兴。

  他被人牵着拉着,到后来自己走进各种各样的赌场,多少人有求于他,多少人要看他这逢赌必赢的奇观。

  他记得有一天他娘也过来了,看着被围住的他,却并不高兴,当着很多人的面将他骂了一通。

  李望材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了,大抵是非常过分的话,因为他记得他娘那时是哭着离开的。

  过不了多久便是那场全城瞩目的赌局。

  多少个夜里,他总是梦见他母亲双手带血地抱住他,嘴中喃喃地说着对不起,但等他想睁开眼睛看她,那面孔便一下变成谷翠翠焦急地看着他的模样。

  他们说他娘早在前一天就因为急症去了。

*

  等李望材再醒来,果不其然又睡在地上,这回倒是多了条被子,而那只狐狸正躺在他新铺的床单上。

  “……”李望材见怪不怪地爬起来,发现桌上放着一只空白瓷碗,碗下还压着一张白纸。

  他将纸从瓷碗下抽出来,那上面便显出几行字来。

  在下有些要紧的事,还望李公子代为照顾一下我的小宠,半月之后定有重谢。

  字条的署名是成道一。

  原本是成道一,但床上躺着的那只狐狸不知道何时醒来,又不知何时跑上了桌,打翻了水,再一脚蹬进了他怀里。

  于是署名便成了模糊的一滩墨渍,整张白纸在转瞬之间无风自燃,成了四处飞散的黑灰。

  李望材:“……”

  那狐狸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所作所为,大概是前一晚他的主人说了些什么,它此时只顾着在李望材怀里蹭蹭,脸上还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神情。

  李望材抱着那狐狸,和善的笑了笑。

  那狐狸学着他的样子,也颇为人性化地弯起了尖尖的嘴巴。

  李望材轻挪脚步,走到墙角处,抽起了平日里用来洒扫的笤帚。

 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,院子里尘土飞天,人仰狐翻,是一个十分热闹的早晨。

  奈何人妖殊途,李望材追的气喘吁吁,仍然没碰到那只狐狸半根毫毛,只能支着笤帚,在石椅边直喘气。

  那只狐狸却凑近了,叼住他的手就要往它自己的身上放。

  李望材又抽出了笤帚。

  几个回合下来,依旧是一败涂地。那狐狸锲而不舍,硬扯着李望材的手。他没了奈何,只能随这只狐狸的想法走。

  手底下是柔软顺滑的火红色皮毛,狐狸眯起了眼睛,对着他偏偏头。

  李望材试探性地开始抚摸起来,便看见那只狐狸的耳朵闪了闪,尾巴也迅速开始晃动。

  这大概是求和的意思。李望材兴致缺缺的,随意盘了几下就停住了手。

  那狐狸却不依不饶,见他没什么心思,又看见他手上已经凝固的伤痕,就要上手去舔。

  李望材猛地挣扎一下,这回终于拍中了它的头,将它的耳朵也拍的一晃。

  那只狐狸忽然一下跳远了看着他,眼中流露出受伤的神情,连尾巴也不再晃动了。

  李望材抿了抿唇,没说话。

  那只狐狸已经转过身子,跳上屋檐,再没看他一眼便跑走了。

  李望材突然有些后悔起来。他看着周围空空荡荡的院子,依旧是往日那副熟悉到令人厌烦的景象。

  太阳光亮尚还不能普照到每一个角落,屋檐上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院落的一角。

  李望材站在阴影的一边,觉得有些冷,于是转身走进屋。

  还未踏进房门,他便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身影。他一转头,地上尘土飞扬,倒地的是一只已经晕过去的鸡。

  那只狐狸正站在阳光灿烂的屋檐瓦片上,居高临下,弯了弯尖尖的嘴巴。

  李望材觉得手上的笤帚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要活动一下。



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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